【外国文学】《就爱你清白》/Rebecca Win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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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a% A8 Z+ g  j. H0 V3 V( y＂全体起立！＂十二位陪审员进入法庭后，警长大声宣告。陪审员之一的梅烟翠看
8 m$ M/ N1 ^) F4 G$ R' I了看与辩护律师并肩而坐的被告。陪审团经过数小时的协商，终于作出判决。这命运未
卜的数小时，对被告来说，该有度时如年般难熬吧！
5 Z! c* G# U: g/ v. f8 q. n1 K虽然被告的罪证确凿，烟翠却始终无法信服。或许因为她是牧师，不喜欢自任审判
* W4 w' X8 }! m* n官，随意将人定罪。但是她又提不出有力的反证，徒然拖延协商时间，激起其他陪审员
, K" g5 g% W2 \  y3 A( W的反感。
＂请坐下！＂满头白发的法官就座，＂请问陪审团作出判决了吗？＂
* n( ^8 w9 ~8 W. C/ _陪审团代表起立：＂审判长，我们已作出判决。＂
+ o+ y9 D4 t2 k1 D6 v烟翠再度审视被告，十天的开庭审判期间，她经常观察被告。他的外型高大壮硕，
气质尊贵威严，颇有鹤立鸡群之势，闪亮褐发梳理得服贴，鼻梁挺直，双颊骨肉亭匀，
& \. @( A: q7 d( G  K一副贵族般的英俊相貌。他年约35岁，身穿一袭价值不菲的海军套装，一派华尔街巨子
的精明模样。烟翠相信，他若是笑起来，一定是世上最英俊的男人。
＂本团判定被告何路克罪名成立！＂
2 W4 _& G3 b4 F% n一位站在旁听席后方、服装入时的东方女子哀叹一声，大家接着议论纷纷，现场秩
序顿时大乱。烟翠除了开庭首日和今天见到她之外，她均未出现旁听席上。被告未婚，
( B" c. I1 J# c! Q4 E) i, U- y烟翠推测这位女子是他的密友。
如果烟翠处在她的处境中，一定也不敢天天到庭，承受审判的煎熬。
法官敲下议事梗。＂现场肃静！＂听众静默后，法官才说：＂何先生，宣判前你可
, y9 j, S( }' p# x" L获得保释，你也可要求当场宣判。＂
% o' `2 @. t3 @3 v5 w- ~& d红棕头发的被告辩护律师立即站起身：＂我方要求先行保释六星期……＂
话未说完，委托人即拉着他窃窃私语。
7 E# X& B' c) r5 u辩护律师先是满脸疑惑地盯着委托人看，接着才转向法官回话：＂审判长，我方委
; k/ J. b9 s1 c  D/ V5 ?& x托人要求当场宣判。＂
9 V, N; f+ i6 U: {1 ^+ u* B( X＂很好。何先生、辩护律师芮先生，麻烦两位走近推事席，站在本席面前。＂
烟翠紧盯着被告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他好像戴上了面具一般。何路克动作利落地
2 b7 u6 s/ R2 R, E5 L- t: Z4 H站起来，不露惊惶失措的神情。她想，一个人即将被判重刑之前，怎么还能表现得如此
4 N" v) c" \. Q) R; u镇定、甚至傲慢？烟翠不禁对他心生敬佩之意。
路克双手交缠于身前，昂首挺立在法官面前。＂何先生，在本庭宣读判决书之前，
% u" [6 }# ?3 [9 N; X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0 i0 L5 O& N6 n" v＂我只能重申我原先说过的话，我是冤枉的，希望将来能洗刷我的冤屈。＂他沉稳、
7 N; o; m1 {' U) W0 v( i坚定的语音回响在法庭内，简短的辩白刺痛了烟翠的心。
这些日子以来，其余的陪审员坚认他罪名成立。投票议决前，她还一再请大家三思，
仍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定。她已算仁至义尽了，这时何必感到伤痛？他明明罪证确凿，但
( P/ z, P* m3 [: d3 x又为何总觉得他是无辜的？
因为你也曾蒙受过不白之冤，梅烟翠。没人相信她，结果令她伤心欲绝。
! e3 [, [! `; [3 h1 Y- ]那段往事纵然凄惨，她终能摆脱伤痛，重新踏上人生道路。如今这场审判，又将她
2 C9 t0 r" D. W% t' L4 Q带回过往无助、无望的苦海中。何路克是否也正忍受着同样的煎熬？
- y2 U# t% V& [- p1 A法官指示陪审团，在无法证明被告无罪的情况下，可认定被告有罪。烟翠遵循法官
的指示，分析所有证据，努力想从整个犯案过程中找出反证的蛛丝马迹。可惜她苦心落
1 t2 ^3 u/ q  m1 O& w2 [  g# i空，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只能尊重其他陪审员的意见。但她禁不住深深怀疑，这件案
( }# d+ ?' z3 |% |子发生的时机岂不太凑巧，过程也未免太完整了吧？为诬陷而布下的证据不仅无法助人
9 K" j* U  t7 `' D" A$ Q了解真相，甚至会完全抹煞真相！
基于过去惨痛经验的教训，烟翠祈祷自己的推论正确，可别误人前程。糟糕的是，
, Q& Y3 j1 l, e# B0 j  W现在居然判他罪名成立，她总觉得良心不安、忧心忡忡。
* i2 _8 S: E3 l6 n' \$ W8 i% z( O她暗地观察其余陪审员，想从他们脸上看出最后关头时的疑惑挣扎。无奈每人都是
一副冷漠表情，她猜想他们仍然坚持着协商时所抱持的信念。
. H) T2 _$ s& [% w# t＂何先生，＂法官开口，＂我必须提醒你，身为信誉卓著的何香方氏联合证券交易
所的合伙人之一，你竟利用职权之便，犯下欺诈及挪用公款之罪行，此举将损害金融界
$ j. n% G: a6 \8 z# S声誉，动摇投资大众的信心。＂
法官清清喉咙：＂你罪无可赦，本庭判你有期徒刑五年，发配红崖联邦监狱。念你
- K8 a' e" }5 s* f0 V于事发后退还赔款，颇有悔意，故判以六个月牢狱。现在请警长将你带回拘留所。＂
9 O& Q/ O1 P9 p  n1 B3 w. q8 d1 j4 \光听到＂监狱＂这两个字，烟翠就胃部绞痛。铁窗生涯一天都令人难熬，更何况是
六个月。唯一可湛告慰的是，他将前往的监狱，采用最宽松的监管方式。据教会中的资
深牧师叶保禄说，红崖的这所联邦＂集中营＂，专门监禁像何路克这类白领阶级的经济
: \5 Q/ z8 I+ X* I5 c罪犯。他们不同于其他具有攻击性的重刑犯，必须隔离监禁，以免受重刑犯的欺压。
至少他可以免除与冷酷杀人犯共处的恐惧感。烟翠不忍想像他被囚禁在那种地方的
惨况。
# L4 s+ g: C7 V她陷入沉思，不知不觉地凝视着被告。他那原本紧盯着法官的眼光，突然射向她，
+ B+ q2 x/ X! S( ?& [. k" o目光含恨，令她心神震惊。开庭审理期间，两人目光经常遭逢。历经数次长久而冷漠的
眼神交流之后，她已能测知他的心情由戒慎恐惧转为若有所思，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来打
量她。但现在他的眼光令人心寒。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在他怨毒的神情中，混杂着茫
然不解与掩不住的痛楚。然后辩护律师将他拉到旁边，他才收回视线。她再度担心自己
7 u# u; y$ S* P2 T) |, M是否因粗心大意而误判，让无辜者受冤狱之苦。
' r7 T* ]# [; W+ ~% E" z她实在于心不忍，想向其余陪审员表明自己的感受。一转头，才惊讶地发现他们早
就离开法庭，急着上班或回家了。为了担任义务的陪审员，大家都得放下手边工作，牺
! E% B" \6 r! W牲小我以配合国家的司法体系运作。烟翠焦急地看了何路克一眼，警长正将他铐上手铐，
她的心情倏地低落。这太荒谬了，居然把他当野兽般地绑起来，似乎生怕他突然凶性大
) P7 h) E6 h) @  u" g! o发。但何路克却紧抿双唇，昂首踏出法庭，好似发生的事跟他无关。
0 E9 Z/ B* B! @5 r1 U2 Y一群关心被告的人，包括被告的合伙人，全聚拢过来想跟他说话，他们显然都很难
! h7 L- ?, F  g# G, F3 M5 T过，但全被律师挡驾。那东方女子情绪激动，自后座奔至前座，律师见状轻声安抚她，
而被告却对她视若无睹。
烟翠不禁热泪盈眶，深感哀伤。她心想，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有什么大不了的！就
在这儿，这个人的世界在几秒钟之内全被摧毁，他的亲朋好友也跟着痛苦。
* b* i, P4 S9 g4 K& M烟翠深知那种悲凉的光景。八年前，她和未婚夫马克驱车前往教堂做婚礼排演途中，
一辆大货车偏离中线，向他们迎面撞来。那时，马克是她唯一倚赖的人。
只不过几秒钟，她的世界就全然粉碎了。马克丧命，她则幸免。事发数月后，她真
" r5 b" O- m, \! G恨不得当时干脆和马克一起死了算了。幸而她及时省悟到自己能存活下来，实在是个奇
" r8 t- z& a3 {9 Q- {- a迹。事实上，她回顾生命历程，才发现处处是奇迹。有此体认后，她便选择现在的工作
$ o, |8 P, V  e7 W为终身职业。
她突然警觉自己想得太多了，立刻打起精神，赶紧走出法庭来到停车场。她的工作
/ u& k! l4 K* R) Y3 ]已停下了整整十天，必定已有一大堆文件等着她处理，所以她急着重返繁忙的工作岗位。
工作也是她消除忧虑的良方。
+ J" t+ [& J( y) B; D' i0 w- z& \可是审判时的过程一再浮现脑海，尤其是何路克的合伙人提出对他不利证词的这一
段。开庭审理期间，他的合伙人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出庭作证，他们知道这样做
2 U! j- o; U& d3 E' T* N& d+ P1 Z; g会让他坐牢，但是也无可奈何。
烟翠曾不只一次地揣测，会不会是其他伙伴犯案后，捏造了天衣无缝的伪证，再嫁
祸给他。数年前她就曾遭人以此手法陷害，那个幕后主使者，处心积虑地设计陷害她，
先是逼她生活在噩梦中，最后还迫得她走投无路。
" e6 {; w0 [( i% {4 m烟翠提醒其他陪审员有可能会发生嫁祸的情形，但是他们均认为，何先生的合伙人
应该不敢冒险作伪证，遂推翻这项猜测。她也只得承认他们的见解八成是对的。如果连
# [' d3 L; I6 {2 @% h9 v被告的辩护律师都对合伙人挑不出可疑之处，那她又有什么资格独排众议？
她立誓再也不担任陪审员了。若逢征召，她打算推说自己绝对会偏袒被告，实在不
适合担任审判重任。她还可以进一步解释，由于职业的影响，她坚信人性本善，这种本
4 Y2 z5 p/ [+ _6 S2 b" }1 r能的认知非常容易混淆司法判断的。
4 s& C6 f1 a" v7 |5 z5 L5 Y+ A何路克的命运掌握在陪审团手中，烟翠直觉这是她所担任过的最痛苦的任务。她承
$ R, r4 r% e1 Q# N2 _/ H0 G1 i受着最沉重的责任，而她自认没有勇气承受第二次折磨。
& B* X1 `( \* i六月的和风吹拂着她披肩的长发，她坐进自己那辆迷你车，自市中心驶向现代西南
风格造型、架有横梁天花板的教堂。十分钟后，她快步进入保禄的办公室，急着想向他
倾诉心中的忧愁。他是她的人生导师，对生命总有透澈而独到的见解，很愿意为她排难
) T/ x! }* u! q+ `! S解惑。
保禄见她如一阵风刮进办公室，立刻拥抱她，并催她坐下。两人年龄相差将近四十
岁，烟翠对这位身材壮硕的鳏夫怀有浓厚感情，视他为父亲。她不知自己的双亲是谁，
保禄正好填补了她亲情的空缺；她敬爱他，而他呵护她。保禄的独生子柏瑞，目前在日
4 ~' s/ i" ^* E; X# S- r本工作，于是他将烟翠视为自己的孩子。
6 b. W7 l+ t, s7 p! W3 M; q＂我看审判是结束了，为何还愁眉苦脸呢？＂他立刻问，＂你那阳光般灿烂的笑脸
# \! N# k6 p. c) ^2 p到哪儿去啦？＂
＂保禄，那个人要坐牢了。＂
. F6 r0 v$ d; y% r他面容变得严肃：＂愿意谈这件事吗？＂
& t6 k, y7 p0 n- u2 r6 p, `2 N烟翠眼中噙着泪水，点点头：＂我们十二个陪审员表决他要坐牢。＂
保禄沉思一阵后才问：＂所以你现在后悔作了这样的决定。这项判决是全体陪审团
一致通过的吗？＂
# b5 H. v% K5 h＂当然啦！＂
＂这么说，其他的陪审员也都认定他有罪了？＂
0 V0 J9 ~; h; v, g5 w＂没错，＂她从他桌上取来面纸拭泪，＂我担心我们是不是冤枉他了。＂
7 r: O, H' G, ^' V5 d/ W3 m+ U老牧师倾身向前：＂你常常感情用事。＂他举起一双手说：＂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
: {( n# m; t  o( l由此可见你本性善良、敦厚。世上就该多一点你这种人。＂
( B" h1 q0 S0 H" L8 I烟翠摇头苦笑：＂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保禄话虽说得婉转，但她可有自知之
9 k1 G) l, r, E( }$ x明。她在十几岁时，曾遭别人诬陷。那惨痛的经历在心灵上烙下疤痕，自此她就一直同
  C, _. E: W6 H7 F% k& z" B情弱者，不用理智思考。她也很了解这种心态绝对会混淆她对人与事的精确判断。烟翠
+ @! b2 O+ `6 }3 {& t
长叹：＂你说中了我的烦恼。其他陪审员都认为这个案子案清单纯，很容易判定，只有
我持相反意见。
＂我不知道，保禄。这次的情况复杂多了，不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偏见。在审理期间，
5 k0 }. z( Y& S; Q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合情理，但就是说不上来。＂她激动难平。＂如果真的冤枉他了，
会怎么样？＂
9 f6 \% r4 p3 R+ ^2 J＂会造成悲剧。但他也不是遭受冤狱的第一人，说来真令人难过喔！果真如此，你
也爱莫能助啊！＂
＂那他怎么办？如果你也在法庭里听到他喊冤，也会深受震撼的。＂
＂我一定会的。但事实上他是在证据充份的条件下，被你们一致判定有罪。由此可
见你并没有冤枉他。记住喔，被告在罪名宣布后否认涉案，乃是人之常情。大家都想维
持颜面，没有人例外。他办不到，你和我也办不到。＂
; ~+ t* d( i/ b1 p! [) {0 S＂你说得对。＂她低声说。
＂你的矛盾，我虽无法为你排解，但你可籍由时间和祷告来消除。你现在正为无法
1 [3 t9 {0 T1 A2 o+ S2 ?% K: J+ \掌握的事担上劳劳重担了。＂
) r; C. A  G  ~* `; _＂我知道。＂
＂烟翠……＂保禄直视她眼眸。＂回家去，心情放轻松，并做些不用动脑的闲事。
" E4 m, e% `4 o" ?: s以前我老婆心情不好时，我都这么劝她，她通常会听我劝。几个钟头后，就兴高采烈地
# b, W$ x9 W/ L5 X% u' v$ \买了双新鞋或新衣服回家。＂
( @: W* T: d1 m2 O; @2 k. w烟翠起身绕过桌缘去拥抱老牧师。＂谢谢你给我的分析与劝告。我回家啦！再见。＂
她离开教堂，准备回公寓去。她的公寓是租来的，位于阿布夸克市（译注：新墨西
# L. {+ h& r0 C, X哥州中部之城市）宁静的住宅区。她想等到有一天存够了钱，就可以拥有自己名下的房
- n9 p* Y  o$ @$ R4 |  T子。但现在看来还得等上好几年。
+ m5 N$ u7 h+ v* M烟翠刚将车停靠路边，就看见房东锺太太在前院种植一丛丛的傻子花。看来她难以
: {. z- f3 O$ j8 r3 j9 Q1 l偷溜进屋内，还得先接受一连串盘问。房东是位中年寡妇，生活寂寞，难免爱找人聊天，
# w4 ^% I5 v4 l2 V烟翠对她是避之唯恐不及。
% V  Z  j0 Y  a) a" L* Q4 t此刻她筋疲力竭，实在没有聊天的兴致，尤其害怕碰到锺太太这么好问的人，她后
悔刚才回家前，怎么不先观察好情势再接近？现在让锺太太看见了，可不好意思再把车
开走。烟翠不敢得罪她，不只因为她以低价将整层舒适的一楼租给她，也因为她是教区
自治会的忠实成员。
* A% o" n6 R: y: i! F& @烟翠摆脱不了忧伤，走出汽车，准备应付锺太太。
锺太太手拿小铲子快步向烟翠走近，几络灰发自发辫中松脱飘散。＂结束啦？牧师，
还是先回来休息一下，等会儿再回去？＂
* J% M$ v4 @% E% Y＂结束了，而且我很累了。＂
＂想到我们有几个教友把钱投资在何路克的公司，我就吓得发抖。＂
烟翠有些不耐烦地敷衍：＂他们的钱没问题。报纸上不是说他变卖了自己的财产，
4 L( ~0 o6 l# i; ?7 ^/ w偿还了挪用的赃款？投资人不会有损失的。＂
1 F$ R8 z! Y  }6 o5 m房东依然固执己见：＂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他这种吸血鬼。这种靠榨取社
0 E% v, g! F* ]! B会大众血汗钱的人，怎么可以信任他？他满脑子只想弄钱。依我看，股票市场根本是个
赌场，所有的证券商都该接受调查。我希望他得到报应，自食恶果。审判的经过如何？
8 R) ?# {: x4 X' v＂她滔滔不绝地一口气说完。
烟翠吸口气，镇静心情。何路克临去前的一瞥，仍使她良心不安：＂他被判六个月
1 z$ |! M* v7 s! B+ t% \& e牢狱。你听晚间六点的新闻就知道了。＂
老妇人皱起眉头，大表不解：＂才六个月？＂她口气不悦，显然还想进一步追问详
7 C4 J, w6 q& X) p0 N, F情。此时烟翠已踏上前廊，准备开门。
＂对。抱歉，我不能陪你聊天，吃完午餐我还得回教会。你把握子花苗放前廊，明
, C& p8 d8 M% n* W早我会帮你种。到时花园可就漂亮多了。＂
7 L4 t7 w1 Y) @7 S6 ]  T烟翠说完进屋，房东不太高兴，独自唠叨着。
一阵疲累感袭来，她连三明治也没吃，就躺在床上休息。一个钟头后醒来，依然困
顿未消，因为一想到何路克就令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她下定决心，别再回想审判过
; a# o  s& M/ h# d, q程，于是她淋浴、更衣后，再回教堂去。在她义务担任陪审员期间，保禄就身兼二职，
现在该去接替他了，让他能好好休息。保禄曾建议她去采购一番，趁机散散心，她倒觉
5 Q5 ]+ L2 W  \得拼命工作才能助她忘掉忧愁。
回到教会后，她才知道，保禄进城参加基督教青年会的会议，可能会耗去整个下午
的时间。烟翠觉得这样倒好，她就可以专心工作了，免得保禄又苦劝她回家休息。于是，
1 y& R& |* j. M* L她回了几个重要的电话，再埋首处理数量惊人的信件。忙过一阵后她看了一下表，竟然
已过两个小时了。
1 [" v6 F* U2 C: v＂多莉，来一下好吗？＂烟翠打电话给教堂的总机后，便站了起来，墙上有幅以玻
. P# i7 w  F5 |+ K; ^# n( O璃框校的经文卷轴，她经常用来当成镜子整理仪容。她身着黄白相间的三件式绉纱套装，
再系上神职人员佩戴的白领。黑发略梳几下即可，除口红外，她不施脂粉。她的睫毛浓
密，不需另加修饰。＂不用你提醒。＂多莉走进办公室时说，＂我知道你要去探病人。
- G6 b; t4 L9 T# b2 q- \9 B你干嘛不把今晚的活动取消？担任陪审员一个多礼拜，换作是我，早就累得跑不动了。＂
烟翠用颤抖的手把梳子放进皮包。＂审判的事让我觉得好烦。所以宁愿把自己累得
没力气去想它。＂
＂如果你想找人倾诉，我愿意洗耳恭听！＂多莉诚恳地说。
1 n: q: G3 n# a5 h9 n3 t＂总有一天会让你派上用场的，多莉。＂的确，如果她想找人细诉审判期间发生的
事，此人非多莉莫属。＂可是我现在要赶到孟珀娜家。她母亲得了癌症，刚从南达科塔
州搬来。珀娜要到医院去照顾她，要我顺便作陪。她母亲显然很害怕化学治疗。＂她停
了一下，＂我想珀娜也很害怕。＂
＂所以她们正需要小翠牧师去看她们。＂
烟翠对着多莉诚心地微笑。她是个金发的美妇人，虽只比三十岁的烟翠大不了几岁，
6 Q7 ?& C2 k7 X% s2 B0 n2 M. q却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她们可谓一见如故。烟翠自获得任命担任本教区牧师，已逾两
/ Y! A1 B; |: g& o年，但至今仍有教友不愿接纳她。还好她已学会如何面对拒绝，不气馁、不退缩。
) Y' d9 B6 {. @' q8 z她趋前紧抱多莉：＂谢谢你。＂
多莉慈爱地望着她。＂别忘了，你已经进步很多了。如果还有人看不出你的心地纯
真、善良，那他定是有问题呢！＂
' F. T4 {0 K  F  ~5 O, I  ]＂唉，我真好命，有你这样的同事。＂烟翠拿起手提箱和皮包。＂唱诗班正在练唱，
. j0 w+ b7 j7 f; P$ `$ A# ?* w' u你要不要交代汤姆走时锁门？别等他们练完才走，这样你会来不及去接小孩的。你的薪
$ q' Q& ^% i# x! f7 _1 s' H水已经够少了，我不忍心再叫你超时工作，尤其在礼拜五晚上。＂
＂唉哟，没关系啦。我老公出差，礼拜三才回来，我妈也不会介意。＂多莉笑着说。
＂我可过意不去！＂烟翠语气坚定地说。
多莉偏着头看她：＂那你自己呢？还不是只知道工作，没有娱乐。你知不知别人……＂
＂我热爱我的工作。＂
9 a/ |" ?2 w/ r6 G# }; k＂那有没有其他热爱的事情呢？譬如说男女之爱？＂多莉还不死心地追问。
烟翠露出顽皮的笑脸：＂你说呢？＂
＂我偶然间得知有两位男士最近常来做礼拜，因为他们太仰慕你了，但你却对他们
视若无睹。你好狠喔！＂她逗笑说。
烟翠正要出门，听了多莉的话后暂停脚步：＂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很喜欢他们两
9 Z( L* m/ b. T8 ?个。可是说真的，他们给我的感觉，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况且，你也知道，教会对执
事人员与教友谈恋爱的事很反感。＂
7 Y9 P" U7 D4 E% _0 ]& P4 [多莉靠近了点：＂那就别提那两个人了。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碰到了吸引
$ M1 F9 |/ E9 d你的男人，会不会拒绝他？＂
刹那间，何路克的身影又掠过烟翠的脑海。她还是没能忘掉他，真是令人感到懊恼。
5 ?# M9 _6 K0 E$ ~) n6 g＂如果我遇到的男人能够取代马克在我心中的地位，那事情才有可能，所以别帮我作媒
了。我要走了，星期天见啦！＂
- y& F5 e1 L/ }0 ~7 X3 p( @二十分钟后，烟翠将车停在城区的一栋公寓前方。进屋后，她按下孟珀娜家的门铃，
门立刻打开。她搭电梯上了五楼。
! ]' S. B4 V8 M; v) J她这趟会晤花了两个多小时。珀娜的母亲不时哭泣，或细诉心中的恐惧与无助，即
占去大部份时间。烟翠建议孟老太太不妨参加她自办的成人团聚，由大家共同分担她的
5 p% I% f' P6 N9 R忧苦，解决她的病痛。团聚是隔周的礼拜天晚上在烟翠住处举行。大家共聚一堂，或观
赏如何克服障碍的录像带，或听教友作见证，偶尔从事社区服务活动。
烟翠的建议立刻获得珀娜的强烈支持，但要让孟老太太接纳就困难多了。烟翠善意
地劝她，或许就此会遇见比她更恐惧的人，两人还可互相安慰，倾诉不安。
: e5 n( |. x& A- q+ G' T孟老太太眨眨眼，犹豫一阵后，答应会加以考虑。珀娜投给烟翠一个由衷感谢的眼
1 g5 R5 }% }2 Z) }, ]神，再目送她到门口。＂谢谢你，牧师。＂她低声说。
＂有事随时来找我。＂
2 q8 R- s4 B5 S- i+ J. n非常奇怪，她一上了车，满脑子硬是塞满了何路克的身影。面对铁窗的第一夜，他
是什么感觉？就算他真是罪有应得，在上锁的斗室中睡上几个月，也是够吓人的苦刑。
如果他真是冤枉的，那会怎么样？
烟翠不愿再多想下去，于是利用回程时专心筹画星期天早上由她主持的证道。＂不
要论断别人，因为你们也被论断。＂烟翠个人坚信，只有超越人类之上的主宰，才能洞
悉一个人的真心。
9 `  i$ A- z: J' V" T: G她又关心起已经盘踞她心头十天的男人。原本是生意兴隆的证券交易所中的风云人
8 M! I# W+ \- U1 p0 B物，如今沦为阶下囚，这几个星期他怎么熬得下去？
% k" f$ X: ~% W: U' ~9 z从审判期间被告的答辩得知，何路克是个精力充沛、才能卓越的人。他对数字有天
生的敏锐感，家庭经济背景厚实。这种人有必要犯欺诈罪吗？这纯粹是贪财造成的吗？
6 L5 r2 Z* h; Y8 K$ N6 E5 }: V. D  Z烟翠和法官都认为，何路克没有必要去做这种事。她还想得更远：他没有理由，没
有动机要去做这种事。但所有人证、物证俱在，因此，他究竟是否清白，可能将永无水
落石出的一天了。
  ]: U9 Y+ N/ Z  z保禄说得对，事情已经结束，大家都无能为力了。她已略尽市民的责任，从今以后，
最好把何路克遗忘。再为他担心也无济于事，只是徒然浪费时间罢了。
5 c3 U0 k  z6 R3 Z2 L, t: {! }" o/ Z还是专心做她的牧师，这片园地要努力去耕耘，才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