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文学】《恋爱写真》作者：日.市川拓司

佩雯

第一章（1）


  C: e6 G  k- R. O她惯于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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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0 S  {% E6 w. v5 T( h% Q7 Y1 J　　每次发现被骗的时候，我都会提醒自己要警觉。但每当把这戒备忘得一干二净时，我又会被她类似的谎言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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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拿其中一次来说，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她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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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_0 T7 [3 o　　“你还是当心点儿为好。”

　　“当心？当心什么？”

4 ^2 t" E$ l- r4 B! I　　“在这个世界上，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有心灵感应。”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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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我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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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E$ s" O" X5 q. K　　“怎么试的？”

　　她告诉我说，非常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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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r4 c) J  j+ S: f　　“你要是觉得谁不对劲，就看着他，别出声，在心里默念：‘啊，你的肩膀上有蜘蛛！’如果他惊慌失措地看向自己的肩膀，那么，他就是有心灵感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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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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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找一大堆人试试看，能吓坏你。想想吧，周围那么多人都惊慌地同时看向自己的肩膀，多可怕呀。”

　　她这么一说，我也变得将信将疑起来。

　　“告诉你吧，那个叫由香的女孩子就有心灵感应。”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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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a9 j5 c* n' G# }8 @  {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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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就傻乎乎地按照她的话去试了。“你的肩膀上有蜘蛛！”当然，对方没有什么反应。有那么一段时间，每次遇到人，我都会重复这个测试，但我发现，至少在我的周围，似乎没有一个人有什么心灵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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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C+ j( ~; `% s" {* h  e: x　　我知道自己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但还是去验证了。这就是我的弱点。

　　“怎么样？”她来问我。“我根本就没去试。”我回答。她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接着脸上浮起一个微笑，用温柔的口气告诫我：

) ^7 D9 O6 z% {+ U3 _& A) x0 N　　“下次再撒谎时，记得装像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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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了？就这样，我总是被她骗来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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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K/ j5 r! C& F* u　　说到与她的初识，时光要流回我十八岁那年的春天。

* H) O& r2 ~( F1 p　　那是在紧挨着校园后门的一条国道上。她就站在人行横道路口。

1 {7 ~6 v" D5 k　　她是一个矮小的女孩子，身材纤细得有些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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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剪得十分自然的短发，巧克力色金属框的圆眼镜，一件式样简单的灰色罩衫裹住她的身体。

　　她高高地扬起右手，傲然地向来往车辆传达自己要横过马路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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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_" V& s8 o6 U& h& y' l' L　　但四条车道并行的国道上，车辆川流不息，司机们即使发现了人行道上要过马路的她，也装做若无其事，继续开他们的车。

/ X* o$ F) @; B$ V3 j- {　　她站在那里，高举着手臂，想通过一条根本没有可能通过的马路，那情景活像一幅缩小版的“笨拙人士”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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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笨拙”对我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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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g' J- @8 r( |1 M　　我慢慢地走过去，靠近，对她说：

3 i" @4 _3 W  R0 b' ]0 L! d7 A) G2 D4 k　　“向前一百米有个按钮式的信号灯，从那里过马路可能会好一些。这里你是过不去的。”

　　她抬起头看我，眯着眼睛，像是在看一个发光体。透过那表情，我发现这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稚气的面孔上已经有了一丝知性的影子，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可以称之为个性的东西。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那双藏在圆眼镜后面的巨大瞳孔，它正在凝视着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副远视眼镜。也就是说，当时我等于是透过一个放大镜来观察她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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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i* R" p$ n　　相熟之后，她告诉我：

　　“我一早就开始戴这副眼镜了，眼科医生还告诉我，长大了就可以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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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着说：“我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长成一个成熟女人的。（说这话时她已经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了。）个子会再长高些，胸也会变得更丰满。到那时候，我要摘下这副眼镜，一举一动都要有成熟女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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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以后，她哧哧地吸了吸鼻子。她一直患着鼻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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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3 H3 B4 o! e, p, g3 t" b5 J  H　　第一次见面时她就一直吸着她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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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边哧哧地吸着鼻子，边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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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里明明是人行横道啊，谁见过过不了马路的人行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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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f/ K* J' V) C  _+ S; k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很有磁性。这跟她的外表极不协调。其实，仔细想来，她本身就是个极不和谐的综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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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是有点儿奇怪。”我说。

　　“这不就跟巧克力蛋糕一点儿都不甜，宇航员得了幽闭恐惧症一样荒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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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我就说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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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7 V1 _! ~# l0 q: x' D- R. z3 O7 Z　　“我这是就存在本身的意义发表我的看法。”

　　“如果根本就过不了马路，”她接着说，“就不应该在这儿画什么鬼人行横道的标志嘛。它怎么不干脆画在博物馆的地板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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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w& r  M/ y0 o. n' C! ]6 W　　有道理。

; }$ c' L5 O3 ~; Y7 n4 x　　我想像着大英博物馆磨旧的地板上画着斑马线的样子。可能也不错。旁边再来一个患幽闭恐惧症的宇航员，往嘴里送着不带一点儿甜味的巧克力蛋糕。这幅情景可以说是很有点博物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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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放下了高举着的手臂，哧哧地吸了吸鼻子。

　　“那你呢？”她问，“你也要过马路？”

, [4 L  B& B: N8 s/ z  L' r! |　　“不，我不过马路，我只是路过而已，我要去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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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O% y: O; k- v3 Z　　“那我就从前面过马路好了。”

: Z/ T) C$ [7 \; R　　我点了点头。她冲我展示了一个带有感谢意味的微笑，很生硬的笑容。或许她想要展现给我一个更完美一点儿的笑容，但给人的感觉是她用尽全力也只表现了其中的百分之六十，我对那被埋没的百分之四十报以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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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4 m8 O1 N; K5 W( m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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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o2 y% v( o  p  F. r6 I　　她说完，转身迈步走开了。我也转身迈步，但走到第七步的时候，突然心念一动，停下来从包里拿出了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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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l1 q# f" Q0 G9 ^+ n+ `; f　　远处的她还是那么瘦弱，瘦弱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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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镜头里捕捉到她的身影，快速对焦，按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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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 P% S  ^# L: q　　这成为八百五十六张照片中的第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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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经常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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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所料，她果然跟我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在大教室里上基础课的时候，我经常看到她坐在窗边的位子上。有时我还会在学生食堂里看见她。她总是和她的朋友们在一起。

　　一个太高，另一个又太胖。瘦小的她夹在这样的两个人中间，给周围的人一种朴素而沉闷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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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2 R( M5 }" D' ^; \' }' v% `$ @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小团体都像是一个多余人的集合，与周围争奇斗艳的女孩子相比，她们的存在显得有些暗淡。男生们自然也对这个由三个女孩子组成的、对外封闭而自我充实的小团体提不起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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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的后面是一个化工厂，到了特定季节的特定时间，工厂里的恶臭就会顺风而至，弥漫整个校园。几乎没有人能受得了这股恶臭，人们或是躲进窗户关得密不透风的教室，或是火速离开校园，逃到这股恶臭的势力范围之外。

　　但她却能对这异味处之泰然，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她那需要经常哧哧吸的鼻子嗅觉不太灵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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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看见她一个人端坐在空空荡荡、充满层层恶臭的食堂里进餐，周遭过分的寂静和弥漫的恶臭好像对她没有构成丝毫的影响，她是那么自然、优雅地享受着她的午餐。

) s. ]1 N% s* Q- i2 U$ v+ F, o  [　　在某种意义上，对臭味没有感觉，对我来说是一种非常可贵的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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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我都因为自己身上散发的气味而备感苦恼。那气味源于我用的一种软膏，这种以色列出产的软膏散发着一股无法言状、无可救药的异味。这种颇具独创性的气味已经成了我的第二属性，同时也是制约我行动的法衣—由挥发性物质构成的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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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p9 E; |" r% A　　我从小就患着讨厌的皮肤病，同一症状也折磨着父亲，我想这可能是我们家的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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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I7 D  Q& Q, t　　身上皮肤较柔软的部分，比如肚皮和大腿内侧，还有更敏感一点儿的部位会长小小的圆形湿疹，这些湿疹伴随着猛烈的瘙痒折磨着我。试过各种各样的药，效果都是一样的令人失望。这瘙痒就像一个执拗的、猜忌心旺盛的情人，苦苦纠缠着我，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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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9 s7 Q, g; \4 r* I! ]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买到了这种以色列产的软膏，终于把我那不可理喻的情人教化成了性情反复无常的女性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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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用这种软膏，不过，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这算不算一种正确的选择。可能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虽然那听起来很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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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d/ h& ^9 I　　因为这一缘故，她对异味的不敏感成了拉近我和她之间距离的一大要因。这种接近完全和性无关，如果说，男女之间那充满暧昧的交往可以比作床笫之欢前漫长的前戏，那我们离前戏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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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我还没有过和女性交往的经验（我所说的和女性交往的经验，连手拉手走路这种初级课程都包括在内）。同龄的女孩子都比我老成，性方面也较我成熟得不是一星半点，她们对我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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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a! [' d3 u　　我暗恋着基础课上和我同班的富山美雪。她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如果班上有二十个男生，那么其中至少有六个会成为她的俘虏。她是那么的可人，她知道自己的美貌，但却不做作，一切浑然天成。

　　不管同性还是异性，无论老人还是小孩，甚至连小狗都喜欢她，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完美的人。

　　如果有谁会讨厌她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除了自己看谁都不顺眼，要不然就是看了自己都要讨厌得哇哇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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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她一见钟情，于是再也不能直视她。爱情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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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 h0 n( R" {: t　　在恋爱方面，我可算是身经百战的行家里手。当然，这得加上一个注脚—单恋。

　　在经历了种种单恋后，我渐渐总结出，单恋其实也是一种非常完整的人际交往过程。不见得只有修成正果的恋爱才有意义，单恋也是一段完美的人生插曲。既然无法实现，索性就将这感情封存于内心好了。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 ^3 K3 G9 M$ z' D" L# W& |　　所以，即便和她（这里所说的“她”不是富山美雪，而是里中静流，那个天天吸鼻子的小骗子女孩叫静流）迅速靠近，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什么余地可以再容纳一份超乎正常的感情了。也可能在某处还留有那么一块空白，但当时的我丝毫没有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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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已经交待了和静流的邂逅经过，那么接下来，也该说说我跟美雪是怎么结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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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w7 `2 s: w　　那时的我只知道埋头过日子，根本不去理会周遭的事情。第一次直视她是在学生食堂。开学典礼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各种登记和选修也已经进行得差不多，新生们终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慢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我非常在意自己身上散发的异味（如果非要说明一下的话，那气味就好像商场里化妆品柜台的味道和面包房弥漫的酵母菌气味的混合，单独闻起来都是不错的香气，混合起来就成了这么一股无可救药的味道），总是刻意和周围的人保持距离。在学生食堂里也尽量坐在少有人来的角落里。

1 q: z4 E  m0 J9 _& j# Q　　一天，我一个人正吃着B套餐，突然有人过来跟我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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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濑川同学？”

　　我抬起头，是美雪。第一次跟她四目相对，看着她美丽的眼睛，我迅速坠入了情网。我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难道我的第十二次单恋就要开始了？我连忙掉转视线，目光在她肩膀附近比较暧昧的空间里游移。从此，我的目光就定格在那里。

9 o, j1 R* w% d9 ?/ T% {4 _　　“别一个人吃嘛，过来和我们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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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过去，原来是基础课上同班的四五个男生和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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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 Q1 z3 @  Y, _6 T' E; w　　“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别这么拘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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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她拢了一下长长的头发，动作是那么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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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7 u0 k; }7 J7 m　　“谢谢。”

0 t$ q& \2 i" Z* g! @1 z7 ]　　我连忙道谢。老实说，我也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所以听到她的邀请，心里自然十分雀跃，况且我也想多些机会了解她。于是我端起托盘，挪到了他们小团体占据的那张桌子旁。

　　我拣了桌子最外侧的位置坐下，又朝外拽了拽椅子，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他们或是“嘿”，或是“你好”，和我轻快地打个招呼，又回到他们之前的话题。我则继续吃着我的B套餐，竖起耳朵捕捉他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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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T2 x3 N0 y! G0 A马上，这个小团体的关系图就浮现出来了。我木然地看着他们，心里默默地在他们头上描绘出蓝色或红色的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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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_: P& V: y2 L$ n" X　　里面有一个叫白滨的傲慢男生（我发觉那傲慢并不限于表面，而是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他是这个团体的核心人物。很显然，他对美雪也抱有好感。只是态度太过明显，反倒让人有些难以接受。爱情难道不应该来得更隐秘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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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白滨的头上画出一条蓝色箭头，箭头指向美雪。（当然，我的头上也有一个箭头，指向的也是美雪。）

+ z# f" r7 a* ^8 P) c　　还有一个叫关口的瘦高男生，我在他的头上也画出一个朝向美雪的箭头。他和白滨正好相反，他将自己的好感看似不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小小的信号灯微弱地、有节制地闪烁着，若不是我这个单恋高手，别人还真觉察不出来。他绕着圈子，用一种类似暗号的言语向美雪告白着，我想，像他这样就算表白一百年，这些暗号也不会被美雪破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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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态度一直玩世不恭，仿佛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不失为一种正确的处世方式，我认为。

　　此外，还有一个叫早树的女生，堪称女生版的关口，她也在心中暗藏着对某人的好感，我从她的头上引出一条红色的箭头，直指关口。凭着纤细的心思，关口似已发觉这份情感。但他掩饰得很好，做出一副浑然不知的表情。

　　还有一个女孩，名字叫由香。只有她和美雪保持着中立，她们的头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个箭头指向任何人。相对她十几岁的年纪而言，由香显得十分老成，就像被放进冰箱里的青菜，忘了裹保鲜膜，丧失了水分。她是那种还没有恋爱就对恋爱绝望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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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2 C0 k5 \: R9 L. [! V8 S3 J　　在描绘这幅关系图的过程中，我发现美雪的受欢迎程度果然是不同凡响的。我不免有些同情她，因为我隐约觉察到，她是那种女孩子，对那些单方面喜欢自己的人也要周全应对，她对自己不能以相同的感情回报对方而感到抱歉，觉得要负责任。这样看来，被人爱慕也不像旁观者以为的那么快乐。

0 J6 B' S  i: ^4 u　　从那以后，我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我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坐一定要坐在下风口，还要把药量降到最低限度，以便能争取机会坐在美雪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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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气好的时候，我们俩也会落单。

　　我俩并排坐在阶梯教室的中间位置。如果是我一个人，我会选择坐在最靠窗边的位置。但那位置实在不适合她。

　　“白滨呢？”她问。

　　“哦，”我轻轻挠着肋侧，回答说，“可能是去打零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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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4 b% B6 |3 I0 N$ H3 v; ?! R　　“是吗？”她说，接着又问，“你很痒吗？”

2 a  F* O/ s- s4 }8 [　　“有点儿。”我回答。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有点儿”，我把药量减到最小限度，于是就得忍受最大限度的瘙痒。

　　“早树和由香也没来，这些狡猾的家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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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d, p8 N. ^" K# J　　她把写着两个人名字的出勤卡拿给我看。我点点头，把写着白滨和关口名字的出勤卡也摆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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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5 ?% @4 l8 T; G4 Z5 @　　她低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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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倒霉的差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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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s. w' I4 _7 n% c! W, i4 K　　当然，我并不这么觉得，只要能跟她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听课，我宁愿替他们摆出勤卡直到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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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偷偷地在膝盖上放了一本女性杂志。

　　偷眼看去，封面上赫然写着“婚礼特集”。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害羞地缩了缩脖子：“或早或晚，我也要成为新娘子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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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很漂亮的新娘子。”我说。

　　她突然屏住呼吸，转过头，看着我。

3 A6 f" w2 f, t8 \　　被她注视的那边脸突然剧痒无比，我开始挠起脖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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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8 q5 J! a' G2 I7 S3 I  D$ A　　又过了好久，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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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濑川，”她接着说，“你想跟什么样的女孩子结婚呢？”

　　“一定……”一定是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正犹豫着这样的话到底要不要说出口，胸口已经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一旦说出口，我可能会瞬间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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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A: m7 j' \5 s“……我才不结婚呢。”斗争了半天，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太可惜了。”她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怎么会，我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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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说你，”她打断了我的话，“我说的是那个注定和你有缘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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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_# f. |/ G  ^5 ?: D% z　　我抬起头，视线停留在她的右耳一侧。美丽的耳垂，淡淡的粉色，金色的小细绒毛发出光亮。

　　“你的手里可是握着一个人的幸福哦。”

# ?5 c/ G5 h: X　　她凝视着这边，想要捕捉我的视线。我还是看着她右耳的耳垂。

) I0 g8 {0 g6 `& x5 @+ N- B　　“可以得到这幸福的女孩就在世上的某个地方。想想看呀……”

　　我想令之幸福的就是美雪本人。她应该获得幸福，获得远比我所能提供的多得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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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t4 @  {0 r8 O- U/ @" x% u　　我手里握着一个女孩的幸福——到底是谁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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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美雪的结识就是这样。现在，让我们把话题再次转回静流这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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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我手里握着的一个女孩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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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定季节的特定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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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弥漫着恶臭的校园里快步行走着。校园里看不到一个人影。人们只要还有一般程度的嗅觉，就早早避难去了。闻惯了自身散发的奇怪味道，我对异味的忍耐力非比寻常，这点儿恶臭还不足以让我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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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静流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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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p2 Q. Y( j1 ]　　她还是老样子，对恶臭全不在乎，悠悠地走在贯穿校园的主路上。她裹着一件乳黄色的罩衫，手里拎着一个麻布做的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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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1 j; N/ {, f8 p+ C　　对她的“笨拙”印象在那时还没有改观。单看她的步态就让人觉得有点不放心，她的身体，就好像学徒工刚刚领回的工具，试用磨合阶段还没有结束，使用起来还有些生涩。跟我身边的美雪、早树一干女孩子相比，她俨然就是另一个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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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 \) L" [& Y9 n& d  S  A7 R　　但她本人却乐在其中，快活地行走在没有异己存在的空间里。迈着奇特的舞步，跟花儿、鸟儿搭讪，周身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魅力。独特的，不具有模仿性的魅力。

+ G8 X9 ?3 A; H- A" _　　我从包里取出相机，把她收入镜头。镜头里，她还是迈着她独有的步伐，像游人漫步在渺无人烟的原野中，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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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我离开主路，投奔学生食堂解决我的午饭。

0 c, \7 X, {* n: B7 j9 ]5 Q2 q　　不出所料，食堂里空空荡荡，只有那些由牢固职业道德支撑的女性还顽强地站在柜台里，等待着下一份订餐。跟平时一样，我点了一份B套餐。即使在空无一人的食堂里，我还是不能释怀，依旧小心翼翼地走到角落里那张平常坐的桌子旁，坐下来。

　　臭味确实存在，而且对我也构成了困扰，但我已经学会了对付这种困扰。我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套餐上，连续不断地往嘴里送着饭勺。饭菜十分乏味，仿佛是用硅土做的，吃起来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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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l- ~- ?  R6 N' _/ B　　就在快要吃完的时候，身边传来哧哧的吸鼻子的声音。

( v* q3 d2 y  y. u' Z! G　　我抬起头来，是静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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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u2 R0 z& V/ F　　“嗨，旁边有人吗？”

　　我环顾周围。能容纳三百人的食堂里，除了我们两个，哪里还有什么人。

4 L4 S7 Z0 N9 s( k4 ?　　“好像没人。”

. S) p5 _0 i% C) A. w　　我刚说完，她就大模大样地点了点头，在我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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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8 W" L0 ]+ {# Z+ B/ N　　她从麻布拎包里掏出一个白纸袋，放到桌子上，里面是多纳圈。她随手拿起一个，放到嘴里，咯嘣咯嘣地嚼起来，那架势活像小鸟吃稗子，当然吃黍子也是可以的。

8 ?, A5 b* r7 \- k　　“这就是你的午饭？”

　　我问道。她看也不看我，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是啊，这就是我的主食，我吃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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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D' Y3 `- r1 j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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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  Q0 }6 [7 D2 x: R　　我继续埋头吃我的午饭。

　　“喂！”她叫我。

0 b4 K  }# ^/ T3 F) o3 w　　“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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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过头去看她。镜片后面一对大瞳孔正盯着我。

6 }5 M/ {2 `3 V$ _  f　　“你，刚才是不是拿相机拍我了？”

5 k$ k, d& }8 o- B& I　　“嗯。拍了。你生气了？”

　　“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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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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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把脸靠近我。鼻头红红的。

　　“可是我很奇怪，为什么要拍我？”

9 C7 A+ U0 C- O; a" }& D- z　　“因为，你很有魅力。”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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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m+ {0 j# E6 [; ~1 {0 @' z8 M9 o　　“怎么说呢，你走路的样子很好看，不像任何人，独一无二，独家专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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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s$ I4 F: c' M7 S' q" v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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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表情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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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确实好看。所以就忍不住拍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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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先前从未听过类似的评价，她的表情起先很困惑，过了一会儿，才羞涩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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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人这么说过我呢。你也是个挺特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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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 _! b# }- n5 u& x% E6 u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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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

+ L: S3 H) n) q　　然后，她毫无意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显然这是她的修辞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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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i/ `6 u/ W! K9 s　　“总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呢？”

　　“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 p1 h# X5 {! B1 g& o) [　　“那个漂亮的女孩子也不见了？”

" C; A7 b" g( l) j; C/ g　　很明显，她也在观察我。

　　“美雪可能去打零工了。”

' t. P, W7 \1 k4 }; G, [! d　　“美雪，”她模仿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你们很熟？”

　　“不，也不是，就是经常待在一起而已。”

　　“也不是？”她又重复了一遍。于是我怀疑她有重复别人话语的怪癖。

　　“我和她之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就这意思，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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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I! z/ B3 U; f3 |　　我说完，她哧哧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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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 F. }8 Z/ V9 q; g　　“真的？”

* k. k' i* W' w! J0 p. d4 O　　我耸了耸肩膀，不理会她的提问。

" M1 m9 a5 a0 p) x; L" k1 P- W- X　　“你呢？”这次轮到我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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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o$ D! u9 T$ [; d3 e　　“你的朋友呢？瘦高和矮胖的那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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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9 g9 }+ B/ Q+ i( u- `) A  ?　　“她们的名字叫佳织和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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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不是总和她们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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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总在一起啊，高兴在一起就一块儿待着，不高兴也不用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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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B6 e) j6 m- \5 ~, V& O) |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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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B% M6 v+ a& q" m　　说完，她又开始咯嘣咯嘣地嚼她的多纳圈。

　　“你就靠吃这个活着？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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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里正叼着一个多纳圈，听我这么一说，嘴角上扬，笑得像个很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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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i/ o7 b- B+ o: M　　“看我的外表就知道了，”她说，“不觉得我长得小？我呀，从小学开始就没怎么长个儿。乳牙还没退完，屁股上还有婴儿斑呢。所以，用不着吃那么多东西。”

　　“哦，”我点了点头，接着问，“婴儿斑？你自己看见的？”

　　“是啊，用镜子。还有那么淡淡的几块。就像小鸡雏，屁股上还粘着蛋壳，多难为情呀。”

7 r2 O8 X+ s' x2 h9 \. g. n9 o4 W　　“是挺难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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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对啊。要是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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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再说下去，我也不再问，附和着点了点头，“是啊，是有点儿那个。”

# k- V8 k3 n: V+ N4 q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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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套餐已经吃了个精光，可看她的样子还不想结束她的午餐。于是我决定再陪她一会儿。

　　“我经常看见你，上课的时候，在教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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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看见你了，心想，咦，这不是在人行横道前遇见的那个人吗？”

　　“人行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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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我又试了几次。”

4 h: N; M5 k# x& ]+ n; K　　她用手指擦了擦粘在薄嘴唇上的多纳圈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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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4 [+ D! M+ X: f　　“一次也没过去。不过我还会去试的，毕业之前我一定要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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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样应该过得去。”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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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c' e: F9 a+ `　　一道警惕的眼光扫了过来，像是在看一个撒谎成癖的人。后来我才发觉，真正撒谎成癖的人原来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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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不骗你。”

5 i9 w& D0 O0 A　　她毫无意义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又是一个修辞行为。

- O3 C0 n' u: j　　“哼！”她说，“那人行横道一定是通向博物馆的。”

　　“对，那人行横道还像一点儿也不甜的巧克力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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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  M  @1 h  x　　她从远视眼镜后面盯着我看了半天。那表情就像在怀疑：死神是不是就像他一样，幻化成人形，诱惑人去死？她的表情还告诉我，她在想像着第二天的报纸上登着一段新闻——车来车往的国道上，一名女大学生投身滚滚车流。

: w0 S* P3 z$ \  {" w" a6 B　　为了打消她的被害妄想，我冲她和蔼地一笑。我觉得那应该是天使般的笑容，不想她反倒更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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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天使跟死神也算是同行，干的是同样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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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L2 F( D9 A5 k　　我端着托盘，站起身，朝柜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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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2 x1 |. m2 ^6 T7 x  f9 B　　“喂，”她冲着我的背影喊道，“你说得有道理，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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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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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作为信任的表示，起码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 H8 ~/ [$ L: u' ~& k" o　　“静流。”她回答。

0 w! O; C4 O5 a/ ]4 z　　“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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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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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她的语气就像在说：既然是朋友了，那就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扯上人家直奔天堂了吧？

! S$ H1 {% @- D* I. m3 i　　“算是吧，就是那种高兴在一起就一块儿待着，不高兴也不用勉强的朋友。”

/ a$ O, J8 W( I( i6 l5 H& F　　“太好了。”

　　她说着，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不幸的是，仍很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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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如你所说。”

1 }- |- X9 Y6 |$ A- n) F5 z　　我们面对面站在人行横道上。

9 d& H' h$ W$ E/ m5 [6 A1 ^. U　　“很简单就过来了嘛。”

7 H9 t8 k+ f# e　　国道上没有一辆车。

4 y' G" r6 C) d# r$ i& K　　时间还不到早上五点，日出还得等上半个小时。

　　在街灯的人造光中，她迈步走着。用她独一无二的、无法模仿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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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W- U/ n: ?/ e: y　　我把这幅画面收进了相机。

　　“前边通向什么地方？”我问。

　　“天堂，”她回答，“我想像中的天堂。”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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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x8 E; |+ j5 s% U: t9 ]1 {　　那是一座很大的自然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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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树林像一个巨大的幽暗的块状物，但当黎明来临，这幽暗也会像乌鸦群一样,飞得一干二净。只是当时我们看不出来而已。

　　树林入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广场，她和我坐在广场的秋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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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g. T1 }! h8 p　　“树林里面有池塘，池塘里还有鱼呢。”她压低声音说，“多美的地方，就像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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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离学校这么近还有这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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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少有人知道的，我来的时候总也看不见人。”

& a9 Q8 ^2 u% `　　接着，她呵呵地笑起来：“天堂就应该是这样，车水马龙的上不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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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 M) K7 Q- m7 t. C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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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1 Y5 K, H1 h. I7 `, A" V0 V$ x　　东边的天空开始渐渐泛白。树林慢慢有了阴影，接着是色彩，接着是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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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c3 O( H) v9 l- x  s9 S　　我以渐渐苏醒的浓绿为背景，拍下了秋千上摇晃着的静流。突然，我觉得她的模样俨然一个很久前就已经离开的人，我把原本对着镜头的视线移开，定定地凝视着她。她发觉我的异样，做出了一个“怎么了”的表情，还有一个例行的生涩笑容。我想，可能是她给人的印象太过纤细和脆弱，才会引发这种幻觉。我耸了耸肩膀，给了她一个“没什么”的回答，继续用右眼瞄向镜头。

　　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我们走进了树林。

　　一条细细的河流，一直陪伴着小路，延伸到树林深处。

　　“这条小河一直流向一个池塘，那里的水可清呢。”

" M9 |0 S8 b2 U4 ]　　“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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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9 _! q) }0 J　　“静静的小河。沉静，隐忍，不张扬。”

　　她点了点头，又说：“不是，我才不忍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发火时也发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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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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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她说的池塘是一个五十平米左右的小水池。我和她在长满酢浆草和繁缕的岸边坐下。探出身子看向池中，里面有成群的小鱼在游动。

# W' R. I8 l8 s　　“果然……这里真的像天堂。”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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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h* g! l/ ?) M8 t7 L　　她不言声，只是点点头，接着哧哧地抽了抽鼻子。她从罩衫的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擤了一下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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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能不能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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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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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她用手指着一棵树。像是棵花楸树，距地面两三米高的树干上用铁丝绑着一个鸟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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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F3 l) ~0 K; z; ?$ G: z/ ~$ K　　“那里经常有鸟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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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k  U5 h! _$ q* }$ o) C! Z5 B　　“什么鸟？”

　　“我也不清楚。小小的鸟，很可爱的那种。”

3 T( a. ^8 @9 H$ }* T　　“有雏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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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没有吧，我从没见它进到箱子里去。不过它总会飞过来，在架子上休息，”她说，“然后又飞走。”

  z! X9 b! M7 r1 k$ L“那你要我帮什么忙呢？”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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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给它喂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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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罩衫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她的午饭——多纳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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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喂这个。”

　　“你的主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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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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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Y$ ?6 i3 S5 i/ h　　“鸟会吃吗？”

　　“当然会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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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v& c; w9 i! c　　我看了看她，确认她是认真的。我无话可说。

0 u2 |2 U9 x  L) d4 S　　“可是我够不着。”

8 @0 L+ `6 G0 {3 I, O- S4 m- g　　虽然我的个子要比成年男子的平均身高高出五六厘米，但看样子还是够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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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嘛，”她接着说，“我想骑在你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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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O0 ]* h% }0 Q& s　　她说得轻描淡写，我也轻描淡写地点头答应。但心里却有点儿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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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0 j1 Q3 E! f　　我还不习惯一个异性如此神速地闯进我的私人领域。一米的距离变成五十厘米，现在眼看又要变成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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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q4 h( k8 I' t: D" e' `1 b　　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我从未与人如此接近过。我的第二属性为我筑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藩篱。

6 c. ?6 R  i, K2 H2 C　　“一定要与人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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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 }" U/ b1 L# `% @% H　　此外，还有“无论何时何地，必须站在下风口”这种猎人才用得上的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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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流对味道的钝感使我能够前所未有地自由行动。可说到肢体接触，又要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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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V2 |0 P) f* g+ \1 L! h　　“可以是可以，”我说，“可是你那罩衫下摆那么大，跟裙子似的，没事吗？”

　　“没问题。”

2 L; _1 Y; V# J2 M6 }0 r% F+ M　　她揪起罩衫下摆，塞到两腿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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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t# m4 t　　“看。”

　　小小的膝盖和泛着青白色的大腿都露了出来，她的样子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8 Q; g. g7 M* l1 H　　她两手扶住花楸树的树干，眼巴巴地等着我蹲下身来。看着她，我心一横。

5 ]7 ]1 v7 M+ P9 ~　　管它呢，什么规矩也有例外，她就是个够例外的人物了，我的行为也就见怪不怪了。再说，能跟正常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痛快，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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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X( P5 e, s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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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J9 v3 U- J$ C" U, Y　　说完，我弯下身，把头从她的两腿之间探过去，“起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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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点直起身子，肩膀上感觉到了她的重量。我不敢怠慢，慢慢顺势站了起来。

　　她比我想像的还要轻很多。轻得有些可怕。就算罩衫里裹着的都是多纳圈，也应该再重一些才对。

/ [; Q. h; i1 |( M2 A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问道：“沉不沉啊？”

1 e& p+ J8 y8 b2 _　　“一点儿也不沉，你到底有多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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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d0 P. v7 n4 `' U; ?　　“不知道，好多年没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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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0 T) k6 r) [; B+ ~2 M/ o+ m$ n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居然一点儿也不为体重操心，真是一个莫大的特权。同样的话，听到别人耳朵里，也许会觉得她是在炫耀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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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细细的腿紧紧夹住我的头，竭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体温透过她的罩衫传了过来，两人身体接触的部分暖暖的。这时，我忽然意识到，原来接触是这么温暖的一件事情。

　　“怎么样？够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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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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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1 R4 V9 O7 w2 v6 U　　头顶上传来她揉搓多纳圈的声音，我双手握住她黑色的棉袜子，等待着结束的那一刻。藏在帆布鞋里的脚果然很小，小腿也纤细笔直，像是一条拖把杆。

. |, b1 `' ]* D　　“大功告成。”

$ x4 V' @) q( F* I: Z　　一听她说完这句话，我就把她放回了地面。

0 V7 m7 b+ c( z- T& j0 K. P& p, P　　“我很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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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儿也不沉。我可以扛着你在街上跑好几圈呢。”

$ D, \6 N2 G  `& O7 N　　她露出一个很难理解的独特表情，接着踮起脚尖，用手触摸我的头发。她的脸近在咫尺，巧克力色金属框的眼镜，高高的宽额头，以及由于纸巾用得过多，被擤得红红的鼻头。可以说得上惹人怜爱，但要说美丽，还需要一些超乎常人的审美观才可以。不过，在我而言，作为朋友，她的模样已经很好，很可爱。

　　她用手梳理着我的头发。多纳圈的碎渣扑簌簌地落下来。“对不起呀，弄了你一头。”

　　“没事。”

　　我更介意的是她的脸就在我下巴边，而我的脖子上涂满了以色列软膏。

' `" Q# a6 q0 p9 q　　我若无其事地退后。从她的脸上可以看出，我的这一举动让她有些受伤。很小的表情变化，但还是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因为类似的伤害我已经经历过很多。她没有觉察出原因在我，反倒觉得是自己的过错，于是也退后几步，掩饰脸上的失望表情。

( r' m; n% U) o# h. \" s我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可直觉告诉我，这种时候还是什么话也不要说最好，于是我继续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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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F. L# U) Z　　我们绕到池塘的对面。

8 F" R7 y2 Y# b& a  [  R2 p　　我和她坐在蓟草丛中，身子几乎被草丛掩盖。我觉得某种感觉正在我和她之间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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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h8 m0 L  J( O# f+ _) ?，为了挽留住这种感觉，我握住了她的手。小小的、凉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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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盯着我们那两只已经握到一处的手，满脸的不可思议。

- e0 K2 i& [7 c1 b  W( O. @  p　　“为什么我们要握手？”她问。

2 E4 f  S- Y8 Z　　我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但具体错在哪里却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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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 X  b) {+ M　　“因为我们是朋友，可不可以？”

1 Y" W1 H# M2 }& ?& Q+ A　　我反问道。她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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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又不是小孩子……”

　　生就一张孩子面孔的她低声嘟囔着。早在幼年时代就开始躲避人群的我，自然不知道成熟的大人在这种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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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刚才顺势握住的手接下来要怎样分开。于是安慰自己：不要紧，自然点儿，尽量不去在意它。她好像也在效仿我的态度，竭力装做不在乎。

　　于是我们的手继续握在一起，等着分开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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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O6 `2 e3 S2 u8 u! ?7 n0 Z　　有时她的手指会剧烈地抽动几下，这时她脸上的表情也会变得很不自然。我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过度，偶尔会抽搐起来，这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只得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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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竭力装做不在乎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上。而且我手指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这让我很是难为情。终于，她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

8 d, @$ a+ I# {7 v　　“来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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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见呀。”

　　“在旁边的那棵树上。”

$ M7 e1 R7 l, F. F4 f3 Z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松开手，用两只手重新拿起了相机。

　　“哪棵？”

$ Q% Q; P! t" \' U7 w　　“右边。”

; u$ `  s# L( [6 u- C1 ^　　我装上一百毫米的镜头，透过镜头，还是看不到。

　　“你的眼睛真好，我什么也看不见。”

　　“那是因为眼镜好。我的眼睛也不太灵光。”

- k8 S7 q( K6 p' Y2 z' N6 w　　“真的吗？”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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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成功地捕捉到了鸟的身影。它较麻雀稍大，头上和后背泛黑，肚皮则是柔和的白色。

# @, w! k4 {: i* v" q4 K　　“看见了，好漂亮的鸟。”紧接着，我又抓拍了几张。

　　“啊，它到鸟箱上了。”

　　那鸟来到鸟箱前，用警惕的目光环视着周围。有那么几次，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但没有表示出浓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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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小鸟还是不愿吃多纳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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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2 [, B0 t0 U, I　　“才不会呢，它一定吃，再等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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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表情异常严肃，直直地盯着鸟箱。脸上泛起潮红，连耳垂都连带着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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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侧面可以不必透过镜片直接看到她的眼睛，并没有大得惊心动魄。略微大些，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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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吃了！”

　　她压低声音，语气急迫。我连忙调焦，对准小鸟，按下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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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她说，“小鸟吃了吧。”

4 B6 ?8 F5 r# o1 I　　“确实。”我说，“多纳圈真的那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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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o, |: f! q" c& q7 U0 D( ^; {9 Q　　“当然，多纳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 z% c5 L: F7 X# B　　她从罩衫口袋里掏出多纳圈，掰成两半，塞进我嘴里。我慢慢地咀嚼、回味。全部吃下去后，我对她说：“确实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