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村女吊

醒悟

翠翠( vnnm)

豆芽

3、古樟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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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川玉留下来了。
　　当天，奶奶就命令他脱下了那双布鞋，把那大窟窿给修补好了。当她把鞋子扔到代川玉手里时，她的态度是冷冷的，但拿到鞋子的代川玉的心里，是暖暖的。
9 d  Y6 q0 D8 L1 R" _; h' y9 m　　当天，那个被胖女人拖走的女孩子便出现在奶奶的院落里，当她看到代川玉时，掩饰不住的高兴。她叫小雨，人如其名，如雨般纯净透明。或许是从小没有接触过男人，她对待代川玉的态度不像他在外所遇到的那些小家碧玉或大家闺秀，她没有过多的羞涩，更没有矫饰的矜持。她看着他，就是直直接接大大方方地看着他，她心底里的喜欢，也是表现的一览无遗。
4 X) |3 t9 m+ D: O$ d$ f. j　　甚至她会天真无邪地看着他的脸，真实而又真诚地说：
% M1 D; p6 G2 ]" e; x. h　　“川玉哥哥，你真好看！”
6 P& G- E8 e9 {7 K  Y　　她会伸手过去摸摸他的眉毛。
; u1 a) q, e) z4 p& @  z2 A　　“你的眉毛，真好看！”
　　她再摸摸他的鼻子。
( o! k: u) O6 Y" Z$ o9 w/ F3 n　　“你的鼻子，真好看！”
: r( B8 g  o* W% E　　她的目光移到了他的嘴唇上，她直接伸过手，又想去摸他的嘴唇。代川玉这次终于没能忍住，他大笑着，躲开了她的手。
" y5 B5 Z6 E& L. M2 S　　小雨抿了抿嘴巴，她不懂代川玉在笑什么，但她因为他的笑，也天真烂漫地跟随着笑了，她边笑边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0 i( j% u  }! q& Q: I2 x- w7 h9 T　　“川玉哥哥，你的嘴巴最最好看了！”
　　代川玉的心里暖流四溢，他知道她的所有言行并没有一丝男女之间的暧昧，相反，她的喜欢，让他感觉弥足珍贵。
7 \4 I6 Y& E3 y: |　　因为可爱的小八哥和天真的小雨，及脸冷心热的奶奶，让代川玉在此感受到了在别处少有的情意，日子过去再多，他的内心也不疲乏。
　　日子久了，他也惊讶地发现：这个大部分人家都姓王的王村，清一色聚集的真全是老弱妇孺，没有一个成年男子。
! O/ }2 ^: [( o* X) s4 d5 v　　关于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小雨，小雨却更迷糊。
0 c) q8 m& ~) S" w( {7 ^. e! [　　“男人，男人是什么？”她垂着头皱着眉头想，突然眉开眼笑地说：“哦，男人就是你，还有小八哥！”
" B. _3 ^1 [2 d; m　　天那，代川玉快疯了！
, n$ S" m# K# e( L9 U9 P/ H　　尽管瞠目结舌，但冷静下来的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与世隔绝的王村人，从不曾接触过外界人。在女人圈子中长大的小雨，又怎么可能了解“男人”这么性别的字眼？
　　“那，你爹呢？”
5 A& ]1 j; c) |( u5 Y　　小雨更迷糊了，她反过来问：
) j3 l4 S! a4 @, [' x/ K　　“我爹？我有爹吗？”
　　这个问题，就此打住吧！代川玉彻底投降。
! _0 `  `5 K5 P/ ?) N$ Z　　陆陆续续，登门来请代川玉的人家，越来越多。但尽管如此，往来的人大多神色隐秘、行色匆匆。就算请他上门修补赶新，之间也没有一点点的客套寒暄。
0 j9 P$ H) T( v" y2 H　　直到他被请到米氏家。
　　米氏是个寡妇，每日描眉画眼，嘻哈打笑。一见到代川玉，她那像少女般流盼的眼神，如日光下的葵花一样，膨胀、灿烂、耀眼、勃发了，那所有无处可施的情怀在一夕间全爆炸了。
* H1 s! q4 E  i: c/ H　　他被她请到家中，先修了家中所有破了的家具。后觉得衣服多了，缺个柜子，再来请代川玉。做完柜子后，没过多久，代川玉又被米氏请去，做一只可以“临镜画眉”（她的原话）的木制镜盒。
. X/ W6 }6 U6 M: }" K( l0 g; l　　他赤裸着上身干着活，黝黑的皮肤上一颗颗汗珠不停的滴落下来，突起的肌肉上显得热气腾腾的。米氏斜靠在门槛上，斜眼看着代川玉，东一句西一句同他搭着话：
　　“……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 }- x2 U1 t! i3 n4 ?! y* p  g　　“我家就我和我娘两个人。”
　　她语重心长的“哦”了一声，停了一下，笑意浓浓地说：
- Y. k0 e* V: @0 t　　“你胆子倒不小，敢来我们王村。”
: }) v. ?9 N3 C# r　　闻听此言，代川玉停了下来。他心里早有疑问，这么多天大家像怪里怪气的奶奶一样，在话语里隐晦莫深的，怕自己多说一句会捅了天大的娄子似的，可越是如此越让代川玉好奇心发作。如今米氏反而像是要主动打开这话匣子，他不想错过机会，抬起了头，对她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2 U' ^+ d" B0 P. c+ A- T" ~$ d" k　　“大姐，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问了很多人了，没有人肯告诉我。”
( g5 ~7 ]- o2 E; l5 W　　米氏咯咯笑着，从右腋下抽出手帕，随步摇曳地走到代川玉面前，她伸出手，往代川玉满是汗珠的脸上拭去。代川玉本能的往后一躲。米氏的手略带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她很镇定，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及尴尬来。她微微带着点恶作剧的表情，凑近了代川玉，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三个字：“有女吊！”
$ ]/ x/ U! }# j% P: P% a9 c　　“女吊？”代川玉吸了一口气，他蓦地想到第一晚，在月光下他看到的那对红鞋及两根白色的绸绫，天那，难道那就是……女吊？他感觉毛骨悚然，汗在一瞬间全收了回去。
　　“女的吊死鬼？”他失声地问。
. J$ J) Q- d; F7 X9 z. [& K　　“嘘——” 米氏大惊失色，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对他低低喝道：
　　“别叫得这么大声行不行？这是忌讳的，你不能这么喊出口。”米氏紧紧地捂着代川玉的嘴，警告说，“何况你还是个男人！”
; T1 @" b% E" g  ~' U& [　　代川玉拼命点头。米氏放下手。
! d/ _8 c$ T( Q8 w/ {. M9 A　　“大姐，为什么你们村里没有男人？难道他们怕女吊吗？”聪明的代川玉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问着。
　　这个话像是搭住了她的某根神经，她看起来像是迎着代川玉恐惧而疑惑的眼神，自己却像出了神的壳。她被凝固在一段回忆中，表情复杂的变化着，不再嬉皮笑脸，更不想恶作剧地吓唬他，甚至带着些许的怨恨及无法摆脱的惊恐，缓缓而重复地说：“三十年了，已经三十年了，王村已经死了三十年了。”
　　在她缓缓而沉重的语调中，从记忆中迎面而来的那棵垂着参差不齐的白布条的古樟树开始，三十年的故事，三十年寂寞的王村，像那古樟树下长长的杂草，被幽冥的风来回随意拨动，抖动的是神秘与哀怨。以为只是侥幸，以为总有一天会风停平息，却不知在一点点的苍凉中早已死去。
　　 如果你够胆子，你敢靠近王村的那棵古樟树，并拿出刀割开它的树皮，你会发现一个秘密，可怕的秘密——古樟树流的树汁是红色的、粘稠的。
　　——对，那是血！
　　红色的粘稠的如人的血！
8 V# s# ^/ {8 C　　 一棵流着殷红的粘稠的如人血的老树，不管你怎么拼命地擦自己的眼睛怎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都会清清楚楚地看到：腥红的鲜血从裂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汩汩的粘稠的血浆会顺着斑驳树皮流到你的脚下。此时，那些古樟树下的白布条们，像一个个无脸的白无常疯狂的舞动起来，在空旷荒芜的天空下，显得盛大、怪诞而可怕。
　　那些是冤魂，一个个枉去的魂魄在翻飞。
+ [2 X. o3 U7 T3 g　　你如果能再大着胆子，凑近点，去数一下那些白布条，一条，两条，三条……十三条……二十八条……白布条们在混乱地扭动着，是的，你数不清了……你不知道哪条是始，哪条是终……是的，你数不清的，你怎么能数得清？
* G- x8 k$ s- p. E: M2 @" R　　——每一条白布条下，曾是一个被吊死的冤魂。
　　你现在还敢数吗？
　　其中有一条白布条，是属于米氏的丈夫！
- d) D' x# N$ p: I* V# @+ |$ d: J　　当年她嫁到这里，她是被丈夫宠爱着的捧在手心里的女子，那是她最美好及快乐的时光，但过不多久，那么珍惜她的丈夫，那么舍不得她有一点点苦的丈夫，在一个雨夜，毫无前兆地去了那棵古樟树下，上吊死了。
& P% r, j" E8 \; P& K5 W　　米氏说到这里，便住了口。她的眼睛里被灼伤了似的，有眼泪流出。
. n6 y1 \% f0 }# g" g　　“为什么？”代川玉惊诧地问，“他为什么要自杀？”
# M- s4 c# t; ~4 u" L5 t　　“自杀？”米氏咬着牙，她声音轻轻却恨意十足地说，“他怎么可能自杀？”
7 P* l, b# c) L: E6 d　　她还能笑得出声：“呵，自杀？村里所有的男人全是秘密地吊死在那棵古樟树下的。你说他们是不是自杀？”
5 H: r2 z) _" D: d　　天那，村里所有的男人全是吊死在那棵古樟树下的？难怪代川玉没有看到过一个成年男人。
　　“难道是谋杀？”代川玉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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